IC设计产业成为中国半导体产业的重点发展方向,但究竟如何发展这一尚属“幼稚”的产业,中国许多政府官员和技术专家、企业家曾在大大小小的场合,从政策、产业环境、赢利模式、人才培养、产业链建设和国际合作等方面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思路和建议。
为了更深入、更具体地探讨中国IC设计行业今后的发展机遇和市场定位,我们对受访的十几位业内人士提出了一个问题,即“您认为今后哪些领域会给中国IC设计业带来最多机会？”整理得到的回答可以发现,无线通信和围绕音/视频的应用是其中的热点。这些热点正促使中国IC设计公司重新审视他们的市场定位和发展模式、与产业链上下游的关系,并为他们缩短与国际领先IC设计公司的差距提供了契机。
无线和音/视频IC设计成为热点
虽说中国无线通信市场的快速增长为中国IC设计业带来不少商机,但该领域芯片产品种类繁多,设计企业找到合适的产品方向对生存乃至今后的发展至关重要。展讯通信(上海)有限公司总裁武平介绍说:“我们选择做2.5G基带芯片主要是考虑到目前的确市场时机比较好,竞争者还不象2G市场那么多。”无独有偶,方舟科技总裁李德磊也表示,公司选择做CDMA基带芯片是因为GSM市场的竞争公司太多,方舟不希望做一个别人都可进入的领域。美芯集成电路(深圳)有限公司总经理袁远则说:“2003年是创业的第一年,我们选择了国际主流设计公司无暇顾及的中低端消费电子芯片作为发展方向,如无线手持终端设备的锁相环系列和开关电源芯片等,2004年将是收获的一年,人均产值有望达到30万美元。”
而鼎芯半导体(上海)有限公司CEO陈凯认为,各类手机芯片都大有可为,如图像摄取、音视频处理、转发器、基带、电源管理IC等,但他强调:“企业要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进行决策,要考虑手机的设计在哪里,市场是否会有你的位置等等问题。”
他介绍说,鼎芯以往的团队是做GSM,如今回国选择做PHS、2.4G无绳电话主要是考虑到这一块市场潜力不错,于是就避开高端,以更低的成本和更高的集成度吸引客户。“其实我们的3G芯片已经tape-out,但目前还没有投入太多资源,因为3G市场还没有起来的迹象。新兴公司一定要朝市场化方向走,找准方向先生存下来,否则一个项目失败,公司80%的命也就没了,你的风险投资方对你也会失去信心,更别谈发展其它什么项目了。”
去年开始将WiFi定为主营方向的六合万通公司已成功开发出802.11b芯片系列“万通一号”、“万通二号”和“万通三号”(加入WAPI),以及802.11a IP和一款802.11g芯片(计划5-6月流片,下半年投放中国市场)。该公司首席技术官陈杰认为,WLAN市场特别大,在中国最大的应用将是VoWLAN。“WLAN手机费用非常低,适合中国市场。VoWLAN的发展甚至有可能超过小灵通。”他说,“另外,WAPI对中国IC开发商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
力通微电子的产品市场经理力南晨也指出,对电源管理类IC来说,手机市场的推动作用在今年底将逐渐超过曾排在第一的PC市场。
实际上,中国庞大的无线通信终端市场及其未来的增长潜力是上述中国IC公司选择进入的根本推动力,因为这一市场对IC的需求量非常大,而“上量”正是IC设计企业真正需要的。而谈到“上量”和“规模”,人们自然会想到中国的另一个领域,那就是音视频设备市场。“中国DVD市场已经获得很大增长,而未来5年LCD TV、HDTV也会增长很快。”力南晨表示。
六合万通的陈杰也认为,数字电视是未来2-3年值得关注的领域,中国企业应该有信心去开发核心芯片。的确,中国在2015年停播模拟电视的决定已经煽起中国厂商研发数字电视或机顶盒的热情。虽说这块市场不如手机芯片距离现实更近,但竞争相对更弱,对中国IC厂商来说机会更多。例如,北京海尔集成电路设计有限公司凭借开发出可用于数字有线电视、数字卫星电视、数字录放像机的“海尔爱国者”MPEG-2解码芯片和整机系统,被CCID评为“2003年中国10大最具成长性的IC设计企业”之一。
而进入2003年中国前10大集成电路设计企业(资料来源:CCID)的深圳国微电子股份有限公司看好今明两年数字电视市场的启动,在2002年成立了国微技术有限公司,专攻数字电视相关IC的设计和数字电视“机卡分离”(条件接收卡,即CAM卡)主芯片的设计及整体解决方案。
据国微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祝昌华介绍,他们的CAM卡已经通过国家认证,目前正在将其中的四块芯片做成一个单芯片SoC。该芯片将采用0.18微米工艺,100万门以上,今年年底将有样品推出。此外,国微开发出了DVB-C信道解码器的FPGA原型并已通过验证,准备将网表交由第三方设计公司来完成后端设计芯片。至于信源解码器芯片今后将根据实力决定是否自行开发。“我们正在开发DTV的整体解决方案,并寻求与中国大型电视厂商展开合作。”祝昌华表示。
整机厂商的反应有点“冷”
上面两个热点领域似乎在引领中国IC设计企业迈向技术含量更高、利润空间更大的未来,但这毕竟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对国产芯片的认知度仍很低的中国整机企业对本地IC设计业的未来又有什么看法呢？我们有针对性地采访了几家知名的手机厂商和电视机厂商,询问他们未来采用国产IC的情况,结果不太乐观。
TCL一位手机硬件研发负责人说:“目前不太清楚国内公司到底能提供什么层次的手机芯片,他们与我们整机企业的联系似乎很少。” 而创维的一位技术负责人对能提供数字电视芯片和解决方案的IC公司也只是略知一二,“我只看到过一些数字电视或编解码方案的样机,但感觉距离产业化还很远,我们担心生产的成品率和质量控制问题。”看来,中国IC设计企业的市场推广能力普遍有待提高。
TCL的那位技术负责人表示,目前和在可预见的未来,他们在核心芯片上不太可能采用国产IC。“国产芯片的工艺、底层软件的实现、各种无线通信协议的授权问题等都是我们担心的。除非性能指标与国际厂商的不相上下而成本具有优势,我们就会考虑采用。我认为3G可能会给本地IC设计业带来一些机会。”他说。
创维的那位技术负责人希望IC设计公司心态应该更加开放,在芯片设计之前可就各项技术指标和应用参考方案与整机大厂进行深入的探讨,增强互动。
的确,产业链的整合是如今中国IC设计行业非常强调的,政府部门和各个产业基地曾开展各种交流会、研讨会,为上下游企业搭建桥梁。深圳集成电路设计创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周斌说:“我认为芯片设计公司要与系统厂商紧密结合,与渠道商也要加强沟通、合作,这样视野会更加开阔,可以捕捉到更多的市场信息,规划出的产品就更加贴近需求。”
虽然计算机行业芯片垄断情况更加严重,但由于很多企业正在向网络通信或消费类电子产品领域拓展,中国IC设计企业也不是没有机会,但长城计算机深圳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杜和平建议道,IC设计公司首先要加强技术推广,尝试低成本派发开发工具,组织培训,使整机企业的工程技术人员熟悉它们的使用,这样可以消除排他心理,使他们逐渐接受本地的IC产品。他还建议建立产业联盟,尽可能多地联合本地IC设计公司和系统厂商。
克服瓶颈,缩短差距
对于整机厂商的冷淡反应,我们并不感到奇怪。孙中山先生的一句教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或许在这里颇为适用。虽然过去一年中国IC设计行业获得快速增长,新兴企业、新产品、新项目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但行业整体规模仍然很小,做中低复杂度、替代型产品的公司较多,利润较薄,并且在未来两三年都不会有太大改观。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是:(1)整个行业资金投入不够；(2)设计产业链不完善；(3)人才短缺；(4)技术和管理水平低。
智芯科技(上海)有限公司副总裁张立新指出,替代型IC还将长期占据开发主流,但该市场正面临更大的挑战,对成本要求的不断提高和知识产权的保护不断增强会使很多做此类IC的设计企业日子越来越难过。深圳的周斌也指出:“一些低端的消费类IC设计公司竞争非常激烈,因为进入门槛低,2-3个人也能做一个产品,所以利润率也就可想而知了,从长远来看很难使行业真正做大。”他认为,IC设计公司总是做短线产品不会有大的发展,因为没有技术积累。行业若要发展壮大就需要有大的投入,去做定位比较高端、量大和标准化的产品。
不过事与愿违,尽管政府加大了投入,海归也带来了不少风险投资,但仍远远不能满足行业需要。而且不少投资者急功近利,要求短时间就有回报,不利于企业的技术积累和中高端IC的开发和推广。因此,如何吸引更多资金将是一个长期的问题。
除了吸引投资,依靠自身发展积累实力也非常重要。非风险投资的海归派企业——深圳市芯邦微电子的做法就是很好的例子。该公司最初的几个创业者都在Broadcom等领先芯片公司服务过很多年,完全有能力开发高端的网络通讯协议芯片。但他们选择USB闪存控制器作为发展方向,因为他们发现中国这一块的市场潜力不错。该公司董事总经理张华龙说:“吃饭问题得先解决。支持USB2.0的闪存盘市场在今明两年会起来,已有厂商在迫不及待地询问我们的USB2.0闪存控制器何时能量产。国外虽然有相似产品推出,但性能还不稳定(如太热),而且量也没有上,我们这时候切入还是很有竞争力的。”
张华龙不考虑做高端的网络通信协议芯片是因为相应的资金投入太高、人才缺乏并且市场风险太大,以目前芯邦微电子的实力根本无法承受。“因为网络通信协议复杂,国内系统厂商不愿冒险采用新兴公司的产品,不过这是可以慢慢改变的,未来等芯邦强大后,我们会考虑将一些更高端产品作为发展方向。”他进一步说。
实际上,发展初具规模的较大型公司为了获得持续性的发展也已着手扩展业务领域。例如以智能卡芯片起家大唐微电子已推出COMIP计划,开发综合信息处理SoC平台,目前包括S-CDMA芯片组、桌面型可视终端SoC,DTV信道解码芯片等。该公司副总经理兼技术总监杨延辉表示:“SIM卡市场在萎缩,下半年启动的ID卡市场也只会维持3-4年时间。因此我们要寻找一个足够大的市场空间来保证可持续发展,瞄准量足够大,价格在6-7美元以上,科技含量足够高的产品。”
在转向更高技术水平和创新方面,SoC将为中国企业提供一个契机。但与之相应的IP体系(外部IP复用、自有IP的开发和积累)建立、设计方法学的优化以及系统设计、软件开发能力等都是中国IC设计公司亟待提高的。
归根结底,无论哪种发展思路和模式都离不开IC设计和管理人才资源。可是本土培养的速度似乎跟不上行业的发展,除了归国创业的人士,过去一年很多公司都吸引了一些有经验的海归人士担任重要职位。这些人对快速提升中国IC设计行业的技术水平和项目管理能力贡献很大,同时还帮助培养了本土的IC设计人才。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吸引海外人才仍将是帮助中国IC设计企业缩短与国际领先公司差距的最有效途径。
有业内人士乐观地估计:“今后几年还会有几家海归企业获得较大成功,从而带动整个行业发展。不出5年,在某些产品领域中国企业肯定会成长起来,实力赶上甚至超越台湾领先公司的水平。”
作者:赵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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